即使是在武则天的治下,也不是一点光明没有

司礼丞高戬,太平公主之所爱也。会太后不豫,张昌宗恐太后一日晏驾,为元忠所诛,乃谮元忠与戬私议云:“太后老矣,不若挟太子为久长。”太后怒,下元忠、戬狱,将使与昌宗廷辨之。昌宗密引凤阁舍人张说,赂以美官,使证元忠;说许之。明日,太后召太子、相王及诸宰相,使元忠与昌宗参对,往复不决。昌宗曰:“张说闻元忠言,请召问之。”

太后召说。说将入,凤阁舍人南和宋谓说曰:“名义至重,鬼神难欺,不可党邪陷正以求苟免!若获罪流窜,其荣多矣。若事有不测,当叩阁力争,与子同死。努力为之,万代瞻仰,在此举也!”殿中侍御史济源张廷曰:“朝闻道,夕死可矣!”左史刘知几曰:“无污青史,为子孙累!”

及入,太后问之,说未对。元忠惧,谓说曰:“张说欲与昌宗共罗织魏元忠邪!”说叱之曰:“元忠为宰相,何乃效委巷小人之言!”昌宗从旁迫趣说,使速言。说曰:“陛下视之,在陛下前,犹逼臣如是,况在外乎!臣今对广朝,不敢不以实对。臣实不闻元忠有是言,但昌宗逼臣使诬证之耳!”易之、昌宗遽呼曰:“张说与魏元忠同反!”太后问其状。对曰:“说尝谓元忠为伊、周;伊尹放太甲,周公摄王位,非欲反而何?”说曰:“易之兄弟小人,徒闻伊、周之语,安知伊、周之道!日者元忠初衣紫,臣以郎官往贺,元忠语客曰:‘无功受宠,不胜惭惧。’臣实言曰:‘明公居伊、周之任,何愧三品!’彼伊尹、周公皆为臣至忠,古今慕仰。陛下用宰相,不使学伊、周,当使学谁邪?且臣岂不知今日附昌宗立取台衡,附元忠立致族灭!但臣畏元忠冤魂,不敢诬之耳。”太后曰:“张说反覆小人,宜并系治之。”他日,更引问,说对如前。太后怒,命宰相与河内王武懿宗共鞫之,说所执如初。

朱敬则抗疏理之曰:“元忠素称忠正,张说所坐无名,若令抵罪,失天下望。”苏安恒亦上疏,以为:“陛下革命之初,人以为纳谏之主;暮年以来,人以为受佞之主。自元忠下狱,里巷汹汹。皆以为陛下委信奸宄,斥逐贤良,忠臣烈士,皆抚髀于私室而箝口于公朝,畏易之等意,徒取死而无益。方今赋役烦重,百姓凋弊,重以谗慝专恣,刑赏失中,窃恐人心不安,别生他变,争锋于朱雀门内,问鼎于大明殿前,陛下将何以谢之,何以御之?”易之等见其疏,大怒,欲杀之,赖朱敬则及凤阁舍人桓彦范、著作郎陆泽魏知古保救得免。

丁酉,贬魏元忠为高要尉;戬、说皆流岭表。元忠辞日,言于太后曰:“臣老矣,今向岭南,十死一生。陛下他日必有思臣之时。”太后问其故,时易之、昌宗皆侍侧,元忠指之曰:“此二小儿,终为乱阶。”易之等下殿,叩膺自掷称冤。太后曰:“元忠去矣!”

殿中侍御史景城王复奏申理元忠,宋谓之曰:“魏公幸已得全,今子复冒威怒,得无狼狈乎!”曰:“魏公以忠获罪,为义所激,颠沛无恨。”叹曰:“不能申魏公之枉,深负朝廷矣。”

太子仆崔贞慎等八人饯元忠于郊外,易之诈为告密人柴明状,称贞慎等与元忠谋反。太后使监察御史丹徒马怀素鞫之,谓怀素曰:“兹事皆实,略问,速以闻。”顷之,中使督趣者数四,曰:“反状昭然,何稽留如此?”怀素请柴明对质,太后曰:“我自不知柴明处,但据状鞫之,安用告者?”怀素据实以闻,太后怒曰:“卿欲纵反者邪?”对曰:“臣不敢纵反者!元忠以宰相谪官,贞慎等以亲故追送,若诬以为反,臣实不敢。昔栾布奏事彭越头下,汉祖不以为罪,况元忠之刑未如彭越,而陛下欲诛其送者乎!且陛下操生杀之柄,欲加之罪,取决圣衷可矣;若命臣推鞫,臣不敢不以实闻。”太后曰:“汝欲全不罪邪?”对曰:“臣智识愚浅,实不见其罪。”太后意解。贞慎等由是获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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